们村里的,那通身的气派,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还把岁禾接走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阿郎的坟不是都迁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想是做法事的吧。诶,他身边的小娘子是不是岁禾那丫头啊?”
听到这田岁禾拉紧衣裳,脑袋深深地垂了下去。
千万别认出她,千万别。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和阿郎亲哥会在一起的窘迫。
那妇人哎了一声,“咋能是岁禾呢,虽说乍看个头有些像,可那位娘子的手比岁禾更白,走路也更慢,不像山里人。再说了,那位公子还揽着娘子呢,明显是俩口子嘛……想是跟夫君一道来山里散心嘞。”
“是哦,岁禾是阿郎媳妇儿,那是她大伯哥,岁禾那孩子又老实本分,跟阿郎也要好……”
妇人的声音远了,田岁禾和宋持砚均蹙着眉,各有各的不悦。
相邻的话勾出田岁禾的羞耻,她不动声色挪远半步,宋持砚搭在她腰后的大掌轻按。
“此处路窄,别乱动。”
借口很得当,实则他的手掌强势控着她腰肢,明目张胆地宣示着他在关系上对她的侵占。
田岁禾心里还对阿郎和阿翁的死还疑团重重,不想跟宋持砚闹太僵,她没有多靠近,也没有刻意再远离,腰肢在他掌下分外僵硬。
宋持砚却不满足于此,有力的手臂一收力,环着田岁禾的腰,把她带入他的怀里。
田岁禾终究忍不住了,抗拒地推开了他:“你干嘛!”
宋持砚像悉心呵护怀中妻子的丈夫,将田岁禾揽在怀里走着,仿佛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不干嘛,怕你想逃跑。”
田岁禾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陈旧的土房子近在眼前,重返故居,她的心在看到暮色中那处小小土房子时跌宕起伏。
所有的情绪在一刹间涌上,田岁禾忘了继续往前走,木头人似地站在原处,遥望那破旧小院。
雨雾朦胧似小院上空的炊烟,她似乎嗅到了饭香。
很快阿翁会笑呵呵地举着勺子从屋里出来,舞着勺招呼道:“芽儿,阿郎那野小子呢?喊回来没。”
田岁禾才想起来正事:阿郎顽皮,每天到了黄昏,阿翁都要喊她叫阿郎回来食饭。
“哦,哦!阿郎啊……”
她左顾右盼,而后浑身仿佛被冻住,身边已没了那个笑眯眯的山野少年,只有通身清贵的青年。
他眉眼有几分像阿郎,但更为俊朗,凤眸深邃令人生寒,仿佛坠入就再也出不来的深渊。
幻象烟消云散,房前举着勺子的阿翁消失了。
田岁禾清醒了。
如今距离当时已是好几年之后了,阿郎都不在了,土房里再不会有朴素但香甜的饭等她回家。
她无视宋持砚和他深邃的目光,垂着头兀自走入院中。
哪怕只有她一人,也还是要好好地吃每一顿饭,这是阿翁教给她和阿郎的道理。田岁禾肚子也的确饿了,她张罗着打算弄点吃的,但荒芜的院中什么都没有。
她才发觉这一点,已有护卫拎着干净的青菜和鸡、鸡蛋回来,想来是宋持砚一早就授意的。
田岁禾接过食材要往灶房走,宋持砚拉住她。
“让护卫来即可。”
哪怕在大户人家当了一年主子,田岁禾也不习惯支使旁人,“不用的……我虽然有一年多没下厨,但我还记得从前的……”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从前”两个字触了宋持砚的逆鳞,她腕子被握得更紧。
田岁禾不敢再坚持。
她任凭宋持砚揽着她,两人一道往屋里去,屋里陈设一切如故,半分不曾被动过。
若在平时,只怕早已有了别人住到此处,反客为主地赶人。但阿郎的亲生父母有权有势,哪怕这宅子无人居住,邻里也不敢占了。
望着完好的桌椅床榻,田岁禾心中欣慰,这是她和阿翁阿郎三个人拼拼凑凑才有的家。
阿翁和阿郎不在了,但是他们三个人的家还在。
她突然有了一股劲。
是一股从她去了宋家,身边开始有丫鬟婆子服侍之后,就被迫从她身上消失的冲劲。
现在这股冲劲又回到身体里,田岁禾利落地挽起衣袖。
她从箱子里掏出一块旧布充当抹布,拿起破陶盆往井边去打水,井里还有水,但因太久无人居住,里头飘满了落叶和尘土。
田岁禾取来一个大竹竿,在上头绑了个簸箕,开始打捞落叶。
她干得很起劲,唇畔不知不觉噙了满足的笑,浑然忘我,甚至忘了还有一个宋持砚。
宋持砚在窗边,视线追随那纤细身影,看她忘我地忙碌。
一年之前,初次到访这简陋小院那日。小村姑被他和他的兵马吓到,无措地缩在墙根。
而他自恃出身高贵,对粗鄙的小院不屑一顾。
连同那胆怯的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