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风枫的味道对于喵喵来说太过于新鲜,它不适应地甩了甩耳朵,然后打了个喷嚏。
风枫笑嘻嘻地想揉揉它的大脑袋,却被毫不客气地躲开。
宠物店的老板听到动静从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她穿着围裙,手上还戴着手套,一些泡沫从蓝色的塑胶手套边缘滴落,看样子似乎正在给后面的小猫小狗翻新。
“请问你们是要看小狗吗?”
她顺着位置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喵喵。
“那只有主人的,只是很久都不来接它。”
夏烛和风枫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向老板说明了她们的来意。
两人自称是喵喵主人的朋友,受他的委托来接小狗回家,但显然这一套说辞让老板看她们的眼神变得谨慎起来,因为无论是夏烛还是风枫,都不知道西里斯真正的名字。
总不能告诉老板,她们是来替霜之哀伤领养喵喵的吧。
那下场只会是被警察叔叔抓走。
于是两人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疑,打着哈哈先离开了星星宠物店。
走出门迅速拐进一旁的暗巷,风枫才变出障叶,指挥着它从玻璃门缝里钻了进去,飞到柜台后面,从一本登记册里找到了喵喵主人的信息。
然后两人兜兜转转在摩天大楼中穿梭,最后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监护仪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门窗紧闭着,导致房间内的空气并不流通,漂浮在上层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而沉降在下的则是一股腐朽的气息。
病床上的人早已瘦得不成人形,他躺在那里浑身插满粗粗细细的管子,却只像是一团皱巴巴的床单里伸出了一颗皮贴着骨的脑袋。
“王晓“。
他的病床前贴着这样的一个名字。
并不是那一长串让人难以念通畅的,但又印象深刻的维瑟里昂·赛拉西利斯·霜之哀伤。简简单单,只需要将嘴张成圆形,然后又咧成微笑的模样。
路过的护士从玻璃窗上看见这间从未有访客探望的病房突然多出了两个人,好奇地进来询问她们的身份。
“朋友?我还不知道王晓会有朋友。”
听到她们的解释后,护士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她绕到仪器前,简单观察了一下所有的功能还在正常运作,然后就抱着手里的托盘离开了这里。
从她口中,夏烛和风枫得知,王晓得的是一种叫做肌萎缩侧索硬化的病。
也叫渐冻症。
他在17岁被确诊,父母拖着刚刚患病的王晓上遍了当地的各大电视节目,筹集了许多爱心人士的善款病情得以缓和。
那段时间为了方便上电视,王晓父母果断给他办理了休学,每天只需要乖乖跟在父母身后,努力记起需要在镜头前讲出来的台词就行。
只有这样他才能被允许,在空闲的时间制作一些游戏解说之类的视频,赚取微薄的利润。
直到25岁病情严重之后,他就只能长期住在医院里。
只是前些年各种渠道筹来的款项一天天飞速耗尽,王晓在父母面前从血脉和骨肉变成了一个只会吞钱的无底洞,不仅如此,整天只能躺在病床上的他还得为一段感情的破裂婚姻的失败而担责。
人都会用及时止损来告诫自己,失去一个王晓,就会得到另外两个圆满而健康的家庭。他们说时间还多,年纪还小,孩子嘛,你来我往一下就有了。
医院的社工想为王晓再争取一些时间,可是没有钱,就等于在这个世界失去了唯一可效的通行证。
在王晓短暂清醒的时间里,他以自己甚至无法站立,拒绝了继续通行的必要。
甚至笑嘻嘻地安慰别人,他小时候因为吃了太多垃圾食品,又天天窝在家里看动画片,身材一度变得十分臃肿,现在好啦,他又可以苗条起来的。
于是随着调解失败,他所有的亲属就彻底失联。
等待王晓的,只有或早或晚的死别。
无论是从前那个没人陪伴的小孩,还是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仍在嬉皮笑脸的大人。
“哦对了。”护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如果你们真是他的好朋友,可以去小鱼滩村看一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的家属。”
她的手放在门边上,说到这里的时候,指甲微微用力,刮擦着上面翘起来的木屑。
“他的时间不多了,恐怕就是这两天。”
门重新关上,风枫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将那始终遮蔽着阳光的窗帘挽了起来。夏烛顿了顿,来到他的床头,盯着他空空荡荡没有鲜花也没有水果的床头柜。
那里放着一个老旧的收音机。
夏烛看着收音机按键表面的脱落痕迹,鬼使神差地将它拿了起来。
第一个按钮,倒带回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把濒临散架的旧摇椅。
第二个按钮,收音机里流水一样淌出一段耳熟的旋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