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相处的偃人,对待外面的人和事,没有太过丰沛的感情。包括陆悯,仅仅是她眼中可以善加利用的对象,所谓的成亲,无非创造一个合理的通道,把离人坊的一切搬进九章府,顺便给自己弄了个正经头衔罢了。
暗室里的箱子一口一口搬出来,仔细清点一遍。世上总没人敢去检查太师夫人的陪嫁,平时常用的材料就这么堂而皇之运进九章府,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细数数,零碎十六箱,剩下的比较重要,揭开箱盖,全是胳膊全是腿。毕竟寻常的偃人都是通过灵活组装,没有那么精致的工艺要求。像先前的解夫人,无非是做脸耗些工夫,把她掳来那么多天,就是为了仔细观察,推演她三十岁时的样子。至于躯干和四肢,女郎的样子大差不差,等她入住后慢慢长回去就是了。所以才有了七天计划,若从头到脚仔细勾勒,那做成一个起码得花费两三个月光景。
好了,一切妥当,拿封条封起来,再系上大红的绸缎。二十几口箱子放在院子里,乍看真像那么回事,接下来就等太师来迎娶了。
第二日一早,识迷从床上爬起身,见阿利刀像只鸡一样,鹄立在台阶上直视东方。
“你看了一整夜?”识迷揉着眼睛问。
阿利刀插腰点头,“天亮了,迎亲的人什么时候来?”
识迷失笑,他可比新娘子着急多了。她踱开步子,到水井旁折柳条,蘸取青盐擦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应答:“还早,既然叫昏礼,必是天擦黑了才来迎娶。这一夜箱子安然无恙,你功不可没,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偃人休息一般是回箱子里,有了灵识的,出来后就不太想回去了。
阿利刀就地坐下来,执拗地说:“我得继续看着。”
识迷没办法,正要问早上是不是又要喝鸡汤,染典和艳典手里举着两张剪好的囍字出来,一左一右贴在了大门上。
这已经是对这场昏礼最大的诚意了,至少气氛烘托得很到位,该有的全都有了。接下来无事可做,依旧是浇浇花,擦擦屋里的灰尘。对于识迷来说,成亲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是进了九章府有现成而多样的饭食可吃,不用再整天喝鸡汤,实在是值得庆幸啊。
翘首盼望,天暗下来的时候,终于听见巷口传来很大的动静。马蹄声、鸣锣开道声、以及热闹的人声,乱哄哄搅合成一团,铺天盖地地涌进来。
染典和艳典打开门,冠服端严的陆悯出现在槛外,他的身后停着一架奢华精美的婚辇,金箔彩绸缀了满车,很有正经成婚的作派。
而女方呢,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直接,没有欲拒还迎的戏码,没有劝嫁,更不存在哭嫁。迎聘的礼赞进门有点懵,新妇子是极其满意这门亲事吧,已经手执孔雀扇障面,盛装站在院子里了。没见到长辈亲友,连父母都未出现,痛快地交换了婚书,就登车坐进了婚辇里。
调转车头,一路吹吹打打返回九章府。九章府的排场是做足的,中都如今是太师坐镇,太师成亲,全城都得响应。
砰地一声,烟花平地而起,满城华灯尽燃。刹那间整座城池沸腾起来,成簇、成堆、成山成海的烟花纷纷在空中炸开,照亮了原本朦胧的夜。
在识迷的印象里,上次看到这么多烟花,还是十四年前白玉京的上元夜。那时她六岁,靠在乳母的怀里,高高仰着脸,让五光十色的烟火点燃她的眼睛。光阴似箭,现在斑斓的烟火也倒映在她眼眸,却是因为她随便把自己嫁了。
重安城自两年前易主,就没有这样大肆庆祝过了,一场盛大的烟花送她出嫁,算她给重安城带来的,短暂的欢喜吧。
婚辇缓慢前行,迎亲的队伍看不到尽头。走了很久,终于进入九章府,那巍峨的府门洞开着,地上铺满红色的毛毡。车辇停下后,车门被打开了,太师亲自上来迎接,就着辉煌的灯火,向她探出了一只白净有力的手。
二十七岁的陆悯,不知是不是养尊处优的关系,看上去要比同龄人更年轻些。尤其穿着玄端,从头到脚精雕细琢的样子,有种近乎锐利的俊朗。
识迷没有犹豫,更没有羞怯,把左手塞进他掌心里。右手继续执扇,因正门到礼堂有很长一段路,举得手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最大的问题是扇面挡住了前路,让她感觉行走困难。
好几次,她的手不自觉低下来,就快要露出眼睛了,是陆悯不动声色托了下她的胳膊,强迫她重新举起了障扇。
“还要多久?”她压着声,有点不耐烦。
他说快了,“至多半炷香。堂上宾客很多,你若坚持不住,丢的可是你自己的脸。”
识迷顿时很不满,心道这人真会撇清关系。既然丢不成他的脸,势必得把扇子牢牢架住,还好,喜娘很快唱完却扇歌,替她盖上了盖头。
然后在一片乱哄哄的欢声笑语里,她被簇拥着夫妻对拜。礼成之后,面前一时好多官靴错综,晕头转向间,被送进了洞房。
所幸洞房里没有人,连看新妇的环节也减免了。识迷扯掉盖头起身找人,走到门前一看,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