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回是数据端口的经手人,这个会当然也有她一份,在长长的会议桌上占了末尾的一个位置。
蛮无聊的会,老板们笑得红光满面,她只当自己是个充人气的摆设,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着笔记本屏幕,实际在百无聊赖地刷微博——最近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正好轮到闲的时间段。
微信跳进来一个好友申请,来自西望和青禾的联动项目群。黎砚回微微皱起眉头,她是做数据的,不经手项目执行,加她干什么,再一细看名字“柯杨”。
等等,柯杨?黎砚回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她只认识一个叫柯杨的人,是她的初中同学。来自项目联动群,那意味着她就在这个会议室里?
她惊讶地抬起头,视线扫过去,在对面,也是靠后的地方,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子冲她挑了挑眉毛。
那是柯杨?黎砚回简直不敢信,她都没有认出来,再仔细看看,好像真的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
她通过了柯杨的好友验证。
“砚回?真的是你?”柯杨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你。”
“你还记得我?”
“那当然。但你变化很大了,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你其实没有太变,我一来就认出来了哈哈哈。”
老板们还在侃侃而谈,她们两个已经聊起来了,好像不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而是回到了初三的教室。
她们简单地交流了现状,约了晚上一起吃饭,然后一边开会一边实时吐槽这个会。
晚饭约在一个地铁口的商场,火锅的热气蒸腾着,熨平了两个打工人饥肠辘辘的胃,猛吃了几轮才开始聊天,说这场联动里各自的视角、说公司的八卦和笑话、说彼此的工作、也说过去的经历。
黎砚回下了一盘菜,在等待的间隙里问柯杨:“我还记得你那会儿说想当外交官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实现呢?黎砚回现在都还记得柯杨说起梦想的时候闪亮的眼眸。
柯杨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很久远很久远的东西,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梦想梦想,梦里想想就够了,现实总是有无数的难题呀。”她支着下巴,眼神穿过蒸汽穿过时光看向过去,“我高考没太考好,最后只上了江城外国语,虽然学的是国关,但和你竞争的都是顶层的那些学校,要么就是硕士、海归,怎么争呢?”她叹气。
“我也没考好,”黎砚回坦然地分享自己的故事,“我爸妈死命推我,给我请家教给我补课,想我上青北,结果我没考上,哈哈哈,最后念了溪城大学,专业他们也不满意,他们生气了很久,不过我觉得溪大也够好了。”
柯杨被她感染地也笑起来,接着道:“其实那也不是主要原因,我本来是可以去的,但要驻外,我妈死也不同意……他们闹得我没办法,最后放弃了。没法,她身体不好,我拿她没办法……”她声音渐低,她有爱她的父母,她不能为了理想舍弃他们,在那一年的权衡里她选择了舍弃她的理想。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因此怨不得任何人。只是偶尔地看见电视里的外交新闻,她都会恍惚一小会儿,偶尔的梦里她也会想象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她其实有很认真地在为这个理想努力的——学外语、锻炼身体、提高成绩、练习演讲和辩论、拓展知识面……高考失利也没阻止她,大学的四年她学得也很努力,只为了换一个能跟其他人同台竞争的机会。但理想从手里流走的时候轻得没有一点感觉。
那之后她再也不提这些了,如果不是黎砚回问起来,她可能已经要忘掉了。
黎砚回微微皱起眉头:“可是,外交官要驻外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吗,如果他们不愿意你去,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让你改变志向呢?”将近十年的志向啊,难道就没有重量吗。
柯杨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她叹道:“砚回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这是表扬还是批评呢?”黎砚回问。
柯杨大笑:“是表扬,你还是当年的样子,真好啊。”
杯子举起来当的一声碰到一起,敬彼此,敬自己的人生。
她们上一次碰杯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眼中的彼此前程又是何等远大。兜兜转转这些年,酒杯再次碰到一起的时候,两个疲惫的灵魂撞到了一起,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彼此,无数无数的感慨与叹息,全都融在了久别重逢的笑颜里。
她们不曾对自己走过的人生后悔,也就不会羞于回顾,当她们在十余年后再见到彼此的时候,透过对方,看到的是年少时的自己,不论少时多么幼稚多么愚蠢,那样的青春年少也永远是独一份的回忆。
她们说了很多很多,喝了一杯又一杯,天色渐晚,隔壁的几张桌换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太晚了赵肆有些担心,黎砚回便叫她来接自己。赵肆走进来的时候她们正聊得欢,又说又笑。
黎砚回抬起眼,看见她关切的神情,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两双眼对到一起。赵肆看见黎砚回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