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心肺复苏什么都顶上去,干什么都没用。
眼瞅着人就不行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只能宣布死亡了。
家属这时候也赶过来了,本来进门还气鼓鼓,心说这孩子又惹事了。可一进急诊,人就傻了,当场就炸了,换谁谁都不干了,说我们家孩子就几处轻微伤,怎么就到你们这一个下午就死了?
法医来检查,发现是腹部主动脉破裂,把内裤扒开一看,就在阴蒂上面两厘米,有一个改锥扎的小眼,比针眼大不了多少,被阴毛遮盖。就是这个眼,斜着插进了子宫和髂动脉。
法医跟急诊科赵主任说:“你们当时要是仔细查体就好了,这姑娘浑身就这一个致命伤,别的地方都是小磕碰,大腿上的几个伤才三四厘米深,因为人的大腿上肌肉丰富,改锥也不容易扎太深。就这一个伤口,斜着进去的,也是寸劲,穿过韧带,躲过了髋骨,直接就插进去了,刺伤子宫倒不是致命,可也正好挑破了动脉。”
陈俊南此刻后悔不迭。
陈俊南哭着跟赵主任说:“我就没想到,怎么就能有一个伤口在那呢。我当时不好意思,人家一个小姑娘,我当时怎么就不好意思呢。”
赵主任当时很生气,就骂道:“小姑娘怎么了,病床上分男女吗?就这么一个小针眼,就因为你莫名其妙的羞耻心,莫名其妙的道德约束,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这官司折腾了一个月,庭外和解院里赔了八十万块钱,那家家属才罢休。一开始家属说八十万哪够呀,一条人命就八十万?还要找地痞无赖来院里开灵堂。艾辰找来艾三,艾三来了,就对着那几个花钱雇来的地痞说:“我看看谁挑头?”
地痞撤了,也就没人闹了。
八十万虽然是院里出,可是龙院长说:“你这个属于医疗事故,而且是非常重大的责任事故,还是要罚你五万块钱,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三年扣完。”
刘铮亮和车明明去找龙院长,说虽然是重大事故,可是入院的时候患者是清醒的,大夫也问诊了,患者自己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浑身疼痛,让她对伤口的感受不够清晰,但终归她自己都没提这个事,责任都归到医生这不公平。
龙院长听车明明说完了,就说:“有录音吗?有录像吗?什么都没有,怎么确定权责?”
车明明也急了,说:“我们的护士、护士长好几个人都在旁边哪,都能作证呀。”
龙院长把手里的茶缸往桌上使劲一放,说:“你们自己当证人,有用吗?法院会采信你的证词吗?法盲!”
刘铮亮也知道这事没什么可说的,把车明明拽出了院长办公室。
陈俊南彻底变了,他完全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每天准点上班准点下班,以前还会经常迟到,但也经常加班,跟同事们扯会儿皮,这一下,给他直接整颓了。
陈俊南对刘铮亮说:“我可能真不是当大夫的料。我当时学医就是因为我爸说医生这个是金饭碗,越老越值钱。现在我才知道,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你说我差钱吗?我几十万的股票赚的钱比工资多多了,工资卡我啥时候用过。”
刘铮亮就劝陈俊南别这么想,一口酒下肚,陈俊南就哭了。哥俩沿着浑河河边就这么散步,刘铮亮买了一打罐装的天湖啤酒,背在书包里,陈俊南喝一罐,刘铮亮递过去一罐。
河对面就是高尔山,哥俩望着这座山,就是李勣和他徒弟薛仁贵白袍白马在几十万敌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地方。
陈俊南觉得,当医生怎么就跟打仗一样,天天都在跟自己练胆儿。老大夫们有人把提心吊胆翻译成了兢兢业业。陈俊南对刘铮亮说:“亮子,哥们儿问你,敢不敢一起去创业,咱不穿这身白大褂了。”
刘铮亮说:“龙院长以前就跟我说过,哪一个好大夫不都是一个个案例,甚至用人命堆出来的?咱哥俩现在身上不都挂着人命呢。”
陈俊南说:“我不是因为病人死了我难受,而是我觉得我吃不了这口饭,干了十年我才发现自己的天花板就那么高。”
从这一刻起,陈俊南就动了要离开的念头。
市政府终于决定,抚顺二院半年后交给中国医科大附属盛京医院集团托管,小城市的医院培养医生效率低,钱少,士气也不怎么样,正好交给大医院集团管理。为这事龙院长有点心有戚戚然。当然他要到站下车了,倒也没什么,可手底下跟着这一帮小兄弟这么多年来跟着自己鞍前马后,本想着往上走几步,结果沈阳那边马上就要派人来接管。哥们儿几个岁数都大了,当年也都不是啥好学校毕业的,学历也都是本科,还有好几个专科,这要是让那些沈阳过来的三十多岁的医生来管五十多岁的人,自尊心上是过不去的。
这种情况下就得多培养本地年轻人,去沈阳、大连或者北京培训的机会就得让这些人多历练。
这一批本来急诊科安排刘铮亮和车明明去大连,考虑到陈俊南最近心情不好,刘铮亮把名额让给了他。
陈俊南在大连这半个月没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