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柠艰难的睁开眼,正看见沈时纣跪在她面前,白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四周一片吵吵闹闹,似乎是雾林院的支援到了,正在处理伤员,追杀逃掉的敌人。
整个山间小路都被血给灌满了,路边还没散的白雪被血色浸泡成了红色,血刚从人体内迸出来,还带着袅袅的热气,飘飘的往空中升。
白青柠艰难的动了动唇瓣。
“箭——”她说:“拔了。”
沈时纣正在撕开她肩膀处的衣服,想看看这支箭有没有伤到她的要害,结果衣服一撕开,便瞧见那羊羔玉的肌理上狰狞的伤口,以及那伤口里面流出来的、浓黑的血液。
这箭上有毒。
沈时纣的脸色更白了,苍白之中还带着几丝绝望,他僵跪在原地,脑海里都是一副浆糊。
他甚至都不敢去碰白青柠。
他觉得,他与白青柠之间最差的境地便是白青柠厌烦了他,他被白青柠抛弃,然后两人从此天各一方,再不见面。
但到了现在,他才骤然发现,有比“此生天各一方再不见面”还要更惨的,那就是天人永隔,白青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京城的冬雪里,荒山埋骨,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这捧血的滚烫温度。
而白青柠又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更高了,也更嘶哑了,她说:“拔箭,吸毒。”
再慢上一分,她便要死了。
沈时纣如梦初醒,他从后握着那支箭,用力的向外一扯。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支箭只射到了白青柠的肩膀,而不是心口,否则白青柠现在已经心脉断裂而亡了。
箭被扯出时,白青柠单薄的身体都被带的向后退了几分,是沈时纣死死地摁住了她的背,她才没跌下沈时纣的膝头。
箭一□□,她体内的血便喷的更吓人了,噗嗤噗嗤的往外冒,冒了片刻又不冒了,只是血肉还都是黑色的,沈时纣握着那支箭,手指都在颤。
他未曾专修过医理,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荒山野岭,从雾林院的支援是来了,但这里没有大夫,他只能凭借着浅薄的一点医理知识,替白青柠挤血。
追风提着刀从后方赶来的时候,便看见沈时纣死死地掐着白青柠的肩膀,将里面浓黑的血液都挤出来,白青柠疼的满头都是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四周的侍卫都立于身后不敢言语。
白青柠受了伤,他们护主不利,白青柠若是死了,他们赔命都应当。
唯独追风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用地上的树枝草草生了一团火,又拿随身的烈酒把匕首烫了一遍,然后让沈时纣让开。
“沈公子,且让属下来为白姑娘削掉腐肉。”追风的声线很轻,但格外沉稳:“她中毒的肉都要削掉,否则会让她死的,属下这边有些药,先勉强用上,然后带人去端亲王府,端亲王府中军医多的是,定能把白姑娘救回来的。”
追风说这些的时候,沈时纣便沉默的听,他的脸上还带着惶惶的神色,唇色苍白的一点颜色都瞧不见,追风动手割白青柠身上的肉的时候,白青柠闭着眼闷闷的痛哼,沈时纣便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在白青柠的脸旁边。
他们俩挨得那样近,像是冬日里取暖的两只小兽,白青柠因为痛苦而高高昂起脖颈的时候,沈时纣就把自己的脸贴在白青柠的下颌上。
他跪伏在地,抱着怀里的人,肩膀在无声的颤抖。
所有的悲切与痛苦都是无声的,只有刀削着腐肉的动静。
白青柠到了后半程晕过去了,她本意是想撑住的,她知道这种时候晕倒了的话,很可能会死,可是那毒太厉害了,她的眼皮不断地变沉,沈时纣的脸渐渐模糊,她的身体渐渐发冷,她咬自己的舌头,想让自己清醒些,但沈时纣发现了,以为她是处于昏厥状态、无意识的在咬舌头,便探头过来,用唇瓣来吻她。
柔软的唇瓣落到唇上,怜悯而又疼惜的轻轻吮吻,月色之下,两人的衣裳与袖口旖旎的互相压搅在一起,他们在生与死的边缘接吻,在血色与雪色之间纠缠。
吻到最后,白青柠扛不住了,她闭上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杀了秦山岳和赵红珠。”
她要是死了,也得在奈何桥底下等着秦山岳的鬼魂下来,否则她死不瞑目。
沈时纣说不出话了,他赤红着眼抱着白青柠,不动不叫,宛若一尊雕塑,追风割着腐肉的动作越来越快,生怕慢一分,真的让这白青柠死了。
他割腐肉的时候,想,他也从未见过白青柠这样的女人,被人围剿也不哭,这么重的伤连眼泪都没掉,刀子割肉的时候,她只会咬着自己的舌头,就算是马上要晕倒了,最后一句话也不是什么“我死了你好好活”,“我爱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下辈子我们再见面”,而是杀气腾腾的一句“杀了秦山岳和赵红珠”。
跟这么个女人当仇人,估计晚上睡觉枕头底下都得塞一把刀。
追风割完腐肉之后,匆匆把药粉往白青柠的伤口上撒,恰好此时支援的马车来了,沈时纣便抱着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