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她喊。
尺言望向窗口的视野突然转回来,迟雪一愣,说:“你眼里,有光。”
彩色的,变换的,迷离的光。
她感觉自己花眼,看到的时玻璃窗的反色,是光束七彩的色散,那通透的颜色,就这样轻轻盖在了尺言的瞳孔里。
那是跟随目光一样流动的色彩,无比顺滑。
“是真的。”
迟雪呆呆地望着,一瞬间光彩又如有若无,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是吗。”尺言轻应。
话语飘入迟雪耳畔,她茫然地望着,又跟随父亲看向窗外,她把问题按捺下心底,只是阐述道:“快要下雨了。”
“嗯。”尺言吐出一口气息,眼睛仍一动不动,静静望向窗外。
迟雪在想,雨天,真让他着迷啊。
学校传来了好消息,订到回程的票了。这架停滞数天的列车,终于缓缓开动,有序地前进。
每天下午,就要回去。迟雪在想,她回去后要做什么呢?回到学校,还是留在家里,她要跟随尺言吗?可是尺言快要高考了。
他们会遇见的吧,从今往后,不会在那么容易分离吧。
远处的高架路上,白色的列车如精灵,要将所有人带回去了。她揣测那个明天下午的天气,会是雨天呢,还是晴天。
她期待地望向尺言,尽管他不回应自己。
“你能,再带我兜一圈吗?”迟雪问,声音低微。
“用你租来的车,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旅游吧。”迟雪笑笑,祈求,“好不好,爸爸。”
这番长达半月的旅行,即将落下帷幕,可是她和尺言还没有真正旅游。
她想要有一场和父亲单独的、没有顾虑的散心。即便只是在这个牧场,即便只有一个下午。
尺言开上了车。
她仍然坐后排,像小孩子一样,透着窗户往外望。
迟雪不想看到尺言的神情,她只想听到他说话,他们一前一后,尺言就不能沉默了,他不得不回应她。
天色阴沉,雪顶洁白,白得宛若鸽子羽毛,一切犹如一幅画,飘扬的草地和山川融为一体,远近相交,油彩层叠。
她这次看不到牛羊,只看到宁静的风景,可她心中那么热烈,快要像三月的花苞绽开。
她真希望,真的希望每一年都是这样,每一刻都能如此潇洒自在。
郭雨生成为优秀的尺言,而她成为乖巧的林雪,往日一切,都不要发生了,就停在这一刻吧。
迟雪突然看到草地上,一群白色的精灵低飞过。是白鸽!是野白鸽!
白鸽子的出现让她心中欣悦,一点点美好回忆滴入她记忆里,宛若铁水,牢牢地定在她脑海。她兴奋地指着,对尺言说:“那真像你,爸爸,那真像你!”
白鸽扇动着翅膀,划过草地,青嫩的草尖从它们腹部掠过,有的扰乱羽毛,有的沾染上露水。
迟雪喊,迟雪想大喊:“你们快飞啊,飞得再高一点,再快一点!”
飞到有太阳的地方,那太阳会将你们的红眼珠,照耀成红宝石。
太阳会沐浴你们的羽毛,给你们罩上光辉。
迟雪痴痴地想,要是你们自由,要是你们自由,要是郭雨生也如你们般自由。
她回头望父亲,尺言还在踩着油门,就那样,与她坐在同一辆车内。
要是有一只鸽子,带着他痛苦的记忆飞走。
要是一只鸽子是贫困,一只鸽子是沉默,一只鸽子是毁容,一只鸽子是伤痛。
你们快飞吧。
飞得远远的,飞过草地、飞过山头,飞到雪的顶端!你们融入山雪,到了春天,你们再如春水一样尽情流淌。
她发自心声地呐喊,只在心里呐喊。
她不让尺言听到,这种自私的愿望,就让它随着过往飞走吧!
白鸽子,你能听到吗?
车缓缓停下来,停在一间小卖铺前。尺言下车,买上一些明天回程的干粮。
迟雪留在车内,看着打开的车窗,望见父亲的身影。他过分标志,但不张扬,不会在人群中,毁坏掉别人的光彩。
她望向车内,看到一个背包。
她没去看背包,只看到车前副驾驶的匣柜,旁边的纸巾夹在里面了。
迟雪伸长手,够到前排去,想要打开匣柜,将雪白的纸巾救出。
一摁匣柜,柜子弹出。迟雪看向被解救的纸巾,目光又不自禁掠过,手一停。
相框。
深色的轮廓,静静躺在匣柜里。
迟雪着了迷一样望着,伸出手,将相框翻过来。
照片显露。
一张灰调相片,画面很安静,是俯视拍的,迟雪看到黑色的,看到白色的,她恍然看见地板,看见凝固的黑色液体,看见一只手。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砸在地上。
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