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搞起来了,本地人就业压力也减缓了些,林舟父亲也在政府那贷了条船,信誓旦旦干上三年就能还钱回本,之后就能净赚给自家了。然而还没搞上两年,他酒瘾又犯了,别人早早在码头揽客,他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林舟放学回来找他,发现这酒鬼躲在桥洞子旁边睡觉,翻身踢倒了八九个玻璃瓶子,酒气熏天,浑身味道比那没腌好的鱼都臭。
林舟不敢指望这个酒鬼爹,于是之后的寒暑假都是他自己去顶班,每天早出晚归出船。
他年纪小,虽然才上初二,做事却麻利老成,游客们往往怜惜这样早当家的穷孩子,都会专门去坐他的船,也会多给点零钱,大部分林舟不肯收,偶尔拗不过游客的热心肠,也就收了,回头再给他们在江上多划一圈。
中午,船工一般都聚在桥洞子下吃午饭,大多都是家里带的,桥头小吃卖得贵,只有游客在那消费。
林舟收了船,几步跨到阶梯下边,把带水的竹竿一搁,就见前边聚拢的人群气氛不太对劲。
这些下力气的船工平日吃饭都是高谈阔论的,一口饭一口汤,聊国家时事,聊家长里短,龙门阵摆得唾沫横飞,或是拿副长牌一边吃边打,浑厚嘹亮的嗓音能在桥洞子里头打几个来回,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几张熟面孔脸上载着讳莫如深的神色,林舟直觉发生了什么事。
“刘叔,咋了嘛你们?”林舟叼着筷子坐下来,打开自己的盒饭:“输牌啦?”
“哦,舟娃子,”刘叔冲着林舟笑了笑,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含糊道:“唉,昨天湾子那出了事……你钟叔叔生病了。”
林舟没听明白,湾子出事和钟叔叔生病,这中间有什么前后因果关系吗?
这时候,有人突然大吼一声:“啥子生病!就是被水鬼冲撞了!河里头有东西!唉你们总是不信这些。”
周围人顿时面色极不自然,纷纷说着“好了好了”去安抚那人,但眼睛里却流露着和那人如出一辙的恐慌,自欺欺人地躲避着什么。
林舟讶然扭头,看向大吼的那个人,那是一起出船的朱老头,平时脾气挺好,对人和和气气的,和钟叔叔有拐七拐八的远亲关系,平日他俩都是一起出船。今天的朱老头神色隐约有些焦躁,额头拧着筋,刚才与其说是发火,不如说更像在掩盖内心的不安,活脱脱的色厉内荏。
“老朱,你莫急嘛,人医生都说了,是劳累过度,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刘叔讪讪安慰对方。
朱老头也觉得自己刚才闹了笑话,悻悻咬了一口手里干馒头,额头青筋还是鼓着没歇下来,闷闷地不知在想什么。
林舟这个年纪,好奇心重,他偷偷捏刘叔衣角:“叔,他说的水鬼是啥子嘛?”
刘叔看了朱老头一眼,扭头压低声音,神神鬼鬼的:“哎呀一时半会跟你扯不撑头,等吃了饭去牌坊楼那边讲。”
众人潦草吃完饭,各自拿着船杆上工了。
暑假还没收尾,游客人流一阵一阵的,没上个月那么多,但白天依然算是火爆。
刘叔把林舟拉到一边,见周围没人这才说:“你这两天摇船,莫要去湾子那边荡,直来直去划一圈就行了。”
一般摆渡船也就是在河对岸来回一圈,在哪里上船,也在哪里下船,有的船工热心,想带游客多逛一阵风景,就喜欢从前边一个小岛口穿过去,那河心小岛实则就是几块硕大礁石,长满了荒草,还有一处很小的被荒废了的凉亭,中间有个凹凼就是湾子,一般只容一条船过,船在湾子里时,宛若多了几扇错落的天然屏障,外头就看不见里边。
这地方本来也不是什么景点,某次被游客传到红书上火了,后面有些年轻人就专门会要求船工划到湾子里,开个广角拍照打卡。
“老钟那天接了个游客,是个戴口罩的女人,右腿有点跛,她给的是现钱,让老钟送她去对岸,”刘叔说:“嗨,对岸那是片还没开放的荒山噻,哪个有事没事会跑起去嘛?老钟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就也半开玩笑答应了,船划到湾子的时候,老钟听到有声音,一回过头,女的不见了。”
林舟张了张嘴,也紧张兮兮压低声音:“跳河自杀啊?”
“是自杀就还简单咯……”刘叔露出个苦笑,又继续讲起来:“当时老钟心头慌,拿杆子在水里找了好久,没找到人,你想嘛,就算是个自杀的,溺水时候咋个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呢?那水面平平静静的,连个泡泡都没起,老钟就想,是不是趁他没注意,踩着浅礁跑到小岛上了,他就把船暂时搁在礁石边,爬到那岛上找了一圈,凉亭里没有,到处都没有!”
林舟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后来呢?”
“老钟害怕,找了一个小时没找到,他就赶忙回去了,他想说找派出所报案,但是他婆娘说,那个湾子是盲区,万一女人死了,家属要闹上来,说是他谋财害命或者见色起意怎么办?家里哪有钱去赔呢?他当时就没报警。”
林舟拄着竹竿,蹭了蹭手心的汗,下意识喃喃:“还是该报警的。”
刘叔也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