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绰深聊一次,可惜一直不顺利。
父亲获罪时,他们一家在西北戍边,罪名来得莫名其妙,流放途中父兄死得也突然。沈璎算是死里逃生,待她脱困后一打探,只听说这一切都是王太傅布的局,为的便是排除异己、谄媚君上。等到王绰被获罪流放后,上面那位又成了被奸臣蛊惑的无辜皇帝,一切都是王绰的错,狗皇帝滥杀功臣的罪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可沈璎不傻,王绰为人她还是清楚的,遂一直怀疑其中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沈璎也想问个清楚,只苦于王绰不愿配合,甚至都羞于见她。至于江舟那边,多跟他提几句从前的事他便火冒三丈要动刀子。沈璎只寄希望于来日打入长安城,手刃仇敌,让一切真相大白。
在此之前,她定会全心全意辅佐裴杼。王绰看中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只要有一点希望杀回去,沈璎都会拼尽全力。江舟应当也是这般想的,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凭着一腔恨意活下去的?
在永宁县落脚之后,沈璎便开始大刀阔斧整顿财政。
在她的要求之下,裴杼从差役中找了四人给沈璎打下手,秦阿明便是其中之一。四个人都属脑袋聪慧,看着像是能学会管账的,那些个笨笨的,一开始就被裴杼给刷下去了。
不用去外面风吹日晒地四处办差本是好事,可一想到今后终日要跟账目打交道,还要苦学那什么龙门账,秦阿明等人便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再伤心,活儿一样得做,县令大人如今对这块上心着呢。而且,沈姑娘虽然看着文文弱弱,但办事却说一不二,甚至有几份杀伐决断,比他们县令大人难说话多了。在她跟前,秦阿明几个根本不敢偷奸耍滑。
不是他们不中用,实在是这位沈姑娘不是一般人。
她才来了多久,但凡是跟管账有关的,都被她重新立了一番规矩。账本已经换了,仓库、账房的人也重新安排了,秦阿明等人如今各司其职,从前的差事已经彻底丢开手。差标、考勤有了正经的章程,甚至连俸禄发放都改了规矩。虽有部分人觉得沈璎管太多,但不得不说,被这么一通整治,如今衙门上下各项事务都清晰明了多了,不服不行。
这日一早,秦阿明四个便将院子收拾好,放置好桌椅、备好教案。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来学龙门账的人都陆陆续续过来了。
裴杼也跑过来准备温习一番,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听得进去,但是好歹过来给沈璎撑撑场面。
张县令、文县令以及吴县令都派人过来了,工坊后续涉及分账,他们不得不派自己人过来学,免得日后拿分红时连账都看不清,岂不是闹了笑话?
赠春坊几个管事女眷自然也都要参与其中,杨夫人挪不开身,却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交代她务必学透了,等回来后再好好教一教她。
杨夫人也觉得如今这账有些乱,若是有更好的法子她自是乐于接受。而且听闻如今管账的这位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杨夫人就更乐意了,她最喜欢看到女子身居要位。
各处派过来的人一下子将这小院子给挤得满满当当。
张如胜跟魏平也在其中,以张如胜的体格,总觉得在下面坐着着实委屈了自个儿,稍微转个身都显得透不过气。
魏平瞧他屁股底下活像是长了钉子,黑着脸教训道:“你就不能少动点儿,县令大人都快被你挤得没地方坐了!”
张如胜回头,发现裴杼的桌子确实被他往后挤了许多。
好在裴杼不记仇,反而体谅张如胜被挤得辛苦,主动往后又拉了拉桌椅。
郑兴成不在,前两日又见识了沈璎的真面目,张如胜半点不敢嚣张,委屈巴巴地缩了一下身子:“错不在我,是这院子太小了,今儿这课到底要讲多久?”
“那得看你多久能学会。”
张如胜凄苦异常,要是他一直学不会,难道还得一直这么憋屈地坐着?
越是着急,越是听不懂沈璎说的那些账目,这些东西若是郑大人来听,肯定轻轻松松就能懂,可他不行,他脑子笨。
听了半个时辰,张如胜脑子里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余光瞄了一眼魏平,却见他全神贯注,还不时在纸上记下两笔,张如胜心中不解,这记下来真的有用吗?
张如胜的脑子根本不够用,也不愿意仔细听,甚至在沈璎提到账上钱款要对等,少了一文钱都得核查哪里出了问题时,张如胜脑子一抽便反驳道:“不就是一文钱吗,自己补上不就得了?”
话音刚落,便见周围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看来。
沈璎也幽幽地笑了一声,她说了这么多,这个胖子竟一点没听进去?
张如胜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荏:“作甚,我说错了不成,不就是一文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补上就补上了,刚好还能给你平个账。”
亏的明明是他好吧?
魏平冷笑了一声,蠢成这样,郑兴成竟然还指望着他能夺沈璎的权,真是够匪夷所思的。
有这么个反面例子在,沈璎越发严厉起来,原本半日就准备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