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瞧见柳廷、方从剑、韩琴儿与那满脸胡茬的大汉坐了一桌,却不见段云山和温南楼,不知去了哪。韩琴儿那日被萧尽一刀削了头皮,头发难免少一块,为遮丑在鬓边戴了朵珠花,但终究不如以前完美,心里气恼,脸色十分难看。
柳廷道:那两个小贼不知跑去哪里,咱们捣了鬼阎罗的蛇窟也没将他们找到。
萧尽只听这一句已感惊异,原来他们逃走后,温南楼便带众人捣毁了玉京子的蛇窝,心想若自己与宁承轻多等一天,他虽不必冒险杀那两条毒蛇,可落在柳廷手中未必好过,不由暗道一声侥幸。
方从剑道:可惜蛇面阎罗也跑了,没能替柳兄弟报仇。柳廷一拍桌子道:蛇面阎罗倒不忙,我非要亲手宰了那杀我兄弟的小贼不可。韩琴儿听他提起当日之事也是愤然,恨不能萧尽就在眼前,让她千刀万剐才消心头之恨。
方从剑对大汉道:郑大侠出手擒住冲云拳段云山,实在是大功一件。
那大汉手边摆着柄九环刀,神态威武,双目如电,显是内力精深,武功高强。
宁承轻悄悄踢了萧尽一脚,待他回过头来道:你这么盯着人家,再多看两眼,姓柳的就要一拍桌子问你看什么了。
萧尽道:我瞧那汉子太阳穴鼓胀,内力非同小可,可段大哥单打独斗应当也不输他,多半是他们以多胜少才得手。宁承轻道:这人叫郑全武,外号人称震岳刀,你也用刀,这刀法名家的名号难道没听过吗?
萧尽摇了摇头道:他若烧杀掳掠是个恶贼,或许我反倒听过。
宁承轻双手捧杯假作喝茶,接着再听四人对话。
郑全武道:冲云拳段云山学的内家拳法,功力深厚,我也是侥幸略胜一筹,想是他关心则乱,以为宁家那小子已落在我们手里,围斗时心乱意烦魂不守舍,这才落败,在下赢得不甚光彩。
柳廷道:郑大侠说哪里话,段云山助恶为虐,宁家小贼与蛇面阎罗这等奸邪之辈同流合污,咱们正道之士除恶即为善举,何必纠结光不光彩。韩琴儿连忙称是道:不错,咱们光彩,对头可不讲光彩,不然柳璋大哥又怎会被那小贼放毒蛇咬死?对付恶人须比他们更恶才是。
方从剑道:明日一早程老前辈便能赶到与我们会合,姓段的在我们手里,不怕小贼不现身。韩琴儿道:宁家小贼心思歹毒,刁钻奸猾,哪肯为一个家仆冒险?柳廷道:温大侠正想试他一试,若他真不顾段云山死活,那也绝不是个心胸宽大,光明磊落之人。水月白芙这等奇毒在他手里,将来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更当趁他尚不成气候之时除去才好。
萧尽听他们接着低声商量如何对付宁承轻,虽听得不真切,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他想,蛇面阎罗虽恶,但恶得毫不遮饰,这些人妄称名门正派,行事反倒如此鬼祟,令人不齿。
郑全武等人吃了茶,歇息片刻,各自回房休息。萧尽不知他们将段云山关在何处,有心打听,又想柳廷、方从剑、韩琴儿这几个倒也罢了,郑全武、温南楼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在这二人眼皮底下行事,需得冒上极大风险。程柏渊明日才到,萧尽便想赶在今晚夜深时动手。
宁承轻为防这些人疑心,叫萧尽在别处另找落脚的住处。
天一黑,萧尽换上黑衣正要出门,宁承轻将他拦住,要他坐在灯下,拿出问店伙要来的镊钳针线,卷起他袖子细摸手臂上钉的那十枚银针。
萧尽中了毒针后及时服下解药,并无大碍。夏照风造的玉雨银针十分细小,嵌在肉里毫无痛感,萧尽早已忘了,宁承轻却还记得,在油灯下一枚一枚用镊钳夹出,放在桌上。挑到最后一枚,那针已深入皮下,镊子难以夹出,他便慢慢用针挑开。
萧尽瞧他双眉微蹙,目光低垂,凝神为自己挑针,心中涌起一阵温柔之意。等到银针尽数挑出,宁承轻抬起头来,萧尽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道:多谢你了。
宁承轻道:谢我什么,我怕挑晚了这针逃进血里,你死了,谁去救我师兄。萧尽道:我不会死,小时候我被人扔在河里,漂了三天两夜也没死成。宁承轻道:那是你运气好,人活一世未必次次都有这么好运气。你去吧,救不了先回来,我料他们还不会害了师兄,再从长计议就是。
萧尽道:你也小心,我去去就回。他还想再多嘱咐几句,又觉婆婆妈妈罗嗦误事,将心中那一点温存感动打消,转身推窗而去。
萧尽将拒霜缚在背上,飞身上房,展开轻功往温南楼等人住的客栈奔去。到了二楼客房,他小心翼翼挂在窗外,往窗缝中一一偷瞧。客栈房间不多,那几个道士同住一间,玉山派弟子占了两间,云门众人又占两间,柳廷与方从剑一间,韩琴儿与另外两名同行女子住在一起,均不见段云山的身影。
萧尽心想若由温南楼和郑全武看守,那可十分棘手了。
他转向另一头,瞧了剩下的房间,果然见段云山倚墙而坐,温、郑二人在旁看守。这二人单打独斗,萧尽倒也不怕,或趁其不备偷袭也有胜算。可要是一下制不住两个,惊动了客栈中的其余人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