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吆喝着走过,蛮蛮跑了两步,又到了子桑的身旁,亲亲热热地挽起了他的手,说道:“你可知这陕西巷里的上林仙馆之前并不是妓院?”
子桑摇了摇头。
两人不急不慢的走在雪夜的大街上,因容貌都过于出色,来往的行人都不免多看两眼。
蛮蛮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目光,目不斜视道:“上林仙馆,之前其实是卖药的……”
“算年灾月降,”蛮蛮说到一半,被一声吆喝打断,不由看了过去,只见前边不远处有个算卦的摊子,摊子旁竖着个幡,上书“算卦问卜”,后边坐着个老头儿。雪大,他带着个斗笠,摇头晃脑继续道:“算富贵贫贱。”
蛮蛮笑了声,道:“穷人算命问前程,富人烧香保财富。天干地支排出八字,起卦问卜算吉凶,不过是说点人爱听的,求术士指点迷津,其实迷津自个儿心里都清楚。”
子桑往那算命的摊子看了看,道:“你看得明白。”
蛮蛮眸光流转,嗔他一眼:“我看不明白,我也去算算。”
说完,拉着子桑便往那不远处的摊子走了过去。
“您算什么?”那算命的将脸转了过来,慢悠悠地问道。
这人说话时倒是有些仙风道骨了。
蛮蛮细细打量了他少顷,道:“我算前程。”
算命的一双仿佛睁不开的小眼睛看着蛮蛮的脸,仿佛他这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写着他的前程。半晌,他慢吞吞开口,道:“否极泰来。”
蛮蛮挑眉,道:“什么意思?”
《周易》六十四卦中,“否”是坏卦,“泰”是好卦,这否极泰来,是说恶运到了尽头,好运就来了。
子桑对那算卦的假半仙没了兴趣,蛮蛮却兴致勃勃。
算卦的云里雾里地说:“你是有福之人,如今的诸多不顺很快就会过去,等待际遇到来,便会一飞冲天。”
蛮蛮笑了起来,挽着子桑的胳膊,笑得几乎站不住。
子桑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见他笑得停不下来,便从口袋中取出几枚银元,放在了算命的桌子上。
算命的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得了钱还是不解,问道:“我哪里说得岔了?”
“没有,”蛮蛮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翻自己的口袋,又翻出了三个银元随手扔给了他,说:“小爷爱听你说话,赏你的。”
那算命的捏着这他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够的银钱,呆了半晌,等反应过来,两个客人已经走远了。
新下的雪地被来往的人踩实,有些滑,蛮蛮已经笑得没了力气,手脚发软,差点滑倒,被子桑扶住了。
“你还没说完,”子桑缓缓开口道。
“嗯?”蛮蛮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道:“上林仙馆,害,上林仙馆,之前不是妓院,而是卖药的。”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说:“经营‘二药一纸’。”
说着,他脚下又是一滑,子桑扶了一把,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虚虚扶着他的手臂,一向平静的语气竟似带了些无奈,他和声说:“好了,别再笑了。”
不说还好,蛮蛮已经止了笑,说完他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好看,又不收敛畅快恣意,引得路人看他,好在刚转进的这条街人并不多。
子桑脚步忽然停了,蛮蛮也跟着停了。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底的泪痕,仰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看着前方不远处。
他顺着子桑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极美貌的女子。
八大胡同美艳者不在少数,可也没见过这样的绝色,她身着琵琶襟旗袍,宽摆,凤仙领,身披着个胭脂色披风,上边绣了艳丽的石榴花。身段儿裹在披风里,看不真切,可从她走路的袅袅姿态推断,应该也是不俗。
那美人显然与子桑熟识,站在原地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蛮蛮来回望了望两人,垂下眸子,默不作声地将挽着子桑的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