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弋阳倚着车窗出神,日薄西山赤地千里,莽莽天地间他和那木日就像一对前途未卜的亡命情侣——私奔、孤车、绝路……诡谲的画面如同末日废土电影,仿佛随时都会冲进漫天的黄沙,然后消失在无声的结尾。
“不好。”那木日突然拉下手刹,脸色骤变,转头严肃地说,“前面不对!”
徐弋阳有些懵,不知所措地问,“怎么了?”
“变天了,云和风向不对。”那木日快速掉头走回头路,“可能有暴雪,我们现在回去,一刻也不能停。”
徐弋阳第一次见到那木日这般紧张,立刻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从后座拿了两瓶红牛,一瓶给那木日,另一瓶咚咚灌了下去,“我们来得及撤吗?”
“不知道,但千万不能停了,我们轮着开。”那木日面色冷峻,干燥的皮肤上皱起细纹,明明他比徐弋阳小了五岁,却看着比对方成熟更多,徐弋阳也便心安理得地享受那木日周到的照顾。
皮卡加足马力,一度到了两百公里每小时,后头黑压压的天空风起云涌,一路如影随形,车子疾驰在荒野与云层和时间赛跑,为了能全速前进,那木日把空调都降到最低档位,徐弋阳穿了两件保暖层和硬壳冲锋衣,才勉强不觉得寒冷。
到了后半夜,暴风雪还是追上了他们,那木日整个人都进入备战状态,开车的手越来越僵,油门恨不得焊死在脚下,他只想多争取点时间,离国道越近越好。
可人类在自然面前渺小不过如蝼蚁,夜里,雪越下越大,车子开不了了。
那木日颓然地停下车,有些绝望,他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到几时,物资带的是十天的量,省着点应该能撑过好几天,但就怕寒冷和高反,氧气还剩下四瓶,不知道徐弋阳能不能坚持。
除了恶劣的硬性环境,更不可预测的是这蛮荒之地随时会出现大型野生动物,豺环虎伺,车子在暴风雪里宛如上了锁的铁棺材,除非明天雪融天霁,否则凶多吉少。
“走不了了吗?”徐弋阳开始后怕,“现在怎么办?”
那木日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没事,等雪停了就能走了,你先睡一会吧。”
“真的没事吗?”徐弋阳确实困了,但高压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入睡,眼神一刻也离不开那木日,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你告诉我,我们还回得去吗?”
那木日勉强笑了一下,“回得去,雪早晚会停的。”
“可停了,什么时候能融化啊?如果很厚一时半会化不了怎么办。”
那木日沉默,他的心里同样没底。
“睡一会吧,我陪你一起。”
最后,他只能这样安慰他。
雪下了整整一夜, 等徐弋阳再次清醒时,积雪已经漫过了车轮。
车打着火,一档的热空调根本抵御不了外头零下四五十度的极寒, 那木日裹着厚羽绒服挨着徐弋阳, 两只胳膊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人堪堪搂在胸口。
他的呼吸很沉, 睫毛轻颤眼珠滚动, 大概还在做梦。徐弋阳小心地挪开他的手, 仰身微微探头, 被外头四下皆白的景象震惊了。
可可西里的气候多变, 但没想到真的会这么倒霉撞上,徐弋阳万分懊悔当初的决定,太太平平走国道,也用不着到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寒冷总是伴随着饥饿,徐弋阳怕吵醒开了十多个钟头车的那木日, 咽着口水硬生生忍着。外面的狂风卷起向烟一样轻的尘雪, 扑在前挡上, 结下一层雾蒙蒙的霜, 这些霜一层盖过一层,很快徐弋阳的视线便与外界隔绝,车子成了天地间最后一处庇护所, 徐弋阳不知他们该何去何从。
大概一个小时, 也可能更久,那木日也悠悠醒转。
他和徐弋阳一样, 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查明路况, 他打开雨刮器扫清玻璃窗上的遮挡,当真看清外头雪的深度后,脸上难掩担忧的神色。
“怎么办?”徐弋阳问道, “手机也没有信号,我们会不会出不去……”
那木日尝试着打开卫星电话,但天气影响了信号收发,一点用都没有。他们在这茫茫无人区里孤立无援,那木日的心也凉得彻底。
“没信号。”无奈之下那木日告诉徐弋阳这个坏结果,“那日,我们只能等雪停,碰碰运气吧。”
徐弋阳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大概等多久?”
车窗上的雪又堆积起来,里外的温差让雪凝结成窗花,徐弋阳隔着玻璃把手贴在窗户上,美丽洁白的花朵下,是极度的寒冷穿透皮肉,直抵骨髓。
“我们东西省着点吃……”那木日委婉地说道。
徐弋阳听明白了,他们一时半会出不去。
“那木日,这样会不会对你太不公平?”徐弋阳突然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那木日怔愣一下,抬眸充满疑惑。
他问,“什么不公平?”
徐弋阳自嘲地笑着说,“我是个烂人,我死了没关系。”
话落在耳边,那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