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城的冬天似一个孤寂沉默的老者,每一寸土地都覆盖着岁月侵蚀过的灰暗。
晴朗不过一个早上,临近中午,黑云遮天蔽日,撕成碎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坠入人间。
秦微的车驶进市政府,下车时,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听雨的消息,她大概率还在睡懒觉。
他垂眼笑了笑,这段时间的确折腾她太狠,但也不能怪他贪婪,因为只要见着她便忍不住想要亲近,有时候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视线对焦的瞬间,天雷勾缠地火,谁也逃不过欲火焚烧的欢愉。
正是午休时间,走廊里来往的人并不多,缓慢的脚步声在静逸空间内放大数倍,直到停在办公室门口。
房门没有关严,他不急着进入,抬手轻轻敲响。
“进来。”
秦微推门而入。
这间办公室他之前来过无数次,几乎全是汇报工作,他和秦爸更像是上下级关系,少有父子之间的深层次对话。
坐在办公桌的秦沐阳正认真审查文件,最后签上名字,摘下老花镜扔在桌上,身子微微后仰,闭上眼休息片刻。
几分钟后,他在睁眼的同时坐直身子,注意力终于挪到正前方的秦微身上。
“那边的工作处理好了?”
“是。”
秦沐阳语调放缓,难得有一丝温情,“我听说黎山发生泥石流的时候,你也在那里,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运气不错,逃过一劫。”
“这件事我没和你妈说,你也不要多话,省得让她担心。”
“我明白。”
他揉了揉额头,眼底藏不住的疲惫,“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想要晚一点,但不影响订婚宴,等安排好了我会通知你。”
秦微沉默片刻,眸光坚定地看着他,“我记得我在出差之前已经和您说清楚,我不会订婚,出尔反尔是我不对,我认,造成的损失我会全部承担。”
秦沐阳闻言冷笑,眸光微抬,短暂的温情破碎成渣,“你承担不起。”
秦微坦然地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无非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那个让你下定决心放弃联姻的女人,多少钱可以解决?”
想起张牙舞爪的小怪兽,秦微不禁笑了,“她不是花钱可以解决的人。”
秦沐阳幽幽道:“你主动坦白,好过我用其他手段把她揪出来。”
秦微从走进这间办公室就没想过要隐瞒,他知道只要回到绵城,他和听雨的关系迟早会曝光。
“当年您为了前途放弃爱情,现在我为了爱情抛弃利益,同是血脉传承,我算不算是在弥补您的遗憾?”
秦沐阳愣了一下,很快嚼清楚他话里的深意,一闪而过的震惊被汹怒火遮盖,不可置信地问:“你知道听雨多大吗?”
“我知道。”
“你知道还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秦微轻轻一笑,出口的话很慢,掷地有声,“因为我爱她,所以她只能是我的。”
秦沐阳拽紧手里的笔,一时气急攻心,径直朝他身上扔,“秦微,你是真的疯了。”
秦微不躲不闪,笔直地站着,现在的他不再只是帮父亲处理脏事的工具人,失去听雨的两年时间里,他光速扩大自己的商业帝国,如今早已是绵城富商圈的前列。
所以,他有出尔反尔的资本。
“该说的话我已经和您说清楚,如果您非要一意孤行,我不介意两败俱伤。”
秦沐阳眸光发沉,隐忍着滔天火气,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要造反,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如果你不是绵城副市长的儿子,你没有这个头衔给你提供的便利,你能拥有现在的一切?没有我,你根本什么也不是。”
“所以,您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的?”秦微喉音发哑,艰难发声。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亲耳听见这些话,他还是会难过,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你为了听雨一而再再而叁的忤逆我的意思,为了你所谓的爱情选择一条没有任何意义的死路,这不是一个理性的人所做出来的决定,不得不让我质疑你有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儿子。”
“所以您放弃和听雨妈妈的感情,也是在理性状态下做出的决定?”
“”
“既然如此,您的深情和遗憾也只是浮于表面,不能成为您这么多年无视妈妈的借口。”
秦沐阳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件事在他心中是一根永远都拔不出来的刺,伴随着宋宁的离世越扎越深。
“如果只有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才有资格成为您的儿子,那我的确不够格。我现在努力打拼不只是为自己,我希望我有能力给听雨提供一个强大的庇护所,让她有试错的勇气,有选择人生的底气。”
提起听雨,秦微的心总是暖暖的。
他的小怪兽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她也会抱着他软软撒娇,哄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