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没点儿歪门邪路,那是绝无可能。
邱远嗤笑道:“当然,胡安国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从中牟利的权贵多了,他还排不上号。”
“你既瞧不起他,为何还要假造貔貅刑来坑害他?”
“貔貅刑?为何说是下愚所为?”
“其一,高士毅所受的貔貅刑,是他儿子高公净所为,但根底上是一个穿着百衲衣的乞儿给他下的套;其二,高士毅想要摆脱貔貅刑,嫁祸给胡安国,寻了个叫贼乞儿的偷儿去做这事;其三,郭闻志将墨玉貔貅送给胡安国,也是受一个乞丐的教唆。”云济看着邱远道,“而那个乞丐,正是你邱远所扮。”
“笑话,下愚还不至于沦落到扮乞丐的地步。”邱远站直身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我本来猜测,还有一个乞丐和你是同谋。但我们查了几日,查不到那乞丐的踪迹。直到刚才你爬上梯子,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你自己便是那个贼乞儿。”
“胡说八道。”邱远向来胸有成竹,即便云济看穿是他杀了郭闻志,也依旧从容不迫,此时竟有些恼羞成怒。
“早在最初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的穿着有些古怪——你身高九尺,这法衣在你身上有些嫌小。我本以为是你身形比常人高大,难以寻到合体的衣服,但刚才你爬上楼梯时,法衣一角翻过来,里面的布料灰白相间,还打着一个补丁。”
众人齐齐往邱远法衣上看去,却看不到他法衣的内衬。
云济继续说道:“这法衣从外面看是福道门徒所穿的修行法衣,里面则是乞丐蔽体的旧袍。你只需将法衣反过来裹在身上,再用缩骨术,将身体蜷缩成常人大小,并略作装扮,就成了那贼乞儿!”
邱远盯着云济,从最早居高临下的审视,到被看穿时的恼羞成怒,现已是神色惊骇。
他绕着云济转了一圈,突然接连赞叹:“你果然慧眼如炬,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过人。不错,貔貅刑的确出自我手。这帮奸商为富不仁,下愚正好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你这般恶行累累,竟还妄称什么替天行道?”
“什么叫妄称?下愚三番五次提醒官府延丰仓有大问题,可皇帝昏聩无能,宰相有眼无珠,全都不知提防。现在倒好,百万石存粮不知所踪,他们连半点头绪都没有,枉费了下愚一番心思。”
“你多次制造奇案,只是想哗众取宠,引起官家和相公的注意?”云济蹙眉道,“王资政家的小衙内被人所拐,只怕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何以见得?”邱远反问一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云济。
狄依依也是瞪大了眼睛:“王家的十三郎,不是被那丑驼儿拐走的吗?”
云济摇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丑驼儿天生驼背,特征太过明显,这样的人去拐孩子,岂不是等同于敲锣打鼓地偷东西?真正拐走小衙内的驼子,是邱远假扮的!”
“扮成驼子?”狄依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有何难?只需背个枕头,再在外面套一件棉衣,走路时弯着腰,不就是个驼子了?”
邱远拍手赞叹:“好一个救急教授,真是名不虚传。不错!那拐走王家小衙内的驼子,正是下愚所扮。”
云济道:“你本是贼乞儿出身,戏班子好心收留你,你反倒在戏园里盗窃。亏得弥心先生搭救,否则早就被人砍了手。如今不思回报也就罢了,怎么还反过来要害得这戏班上上下下都身陷囹圄?”
邱远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纵声大笑:“是他们好心收留了我?是弥心发善心搭救?谁跟你说的?”
“这是弥心先生所说,难道还能有假?你所犯的罪罄竹难书,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真是笑话,要被天打雷劈的,该是弥心那老贼才是!我还以为你目光如炬,谁知也是个睁眼瞎,哈哈哈!”狂笑声中,邱远面色陡然一变,伸手抓住云济的衣襟,将他用力丢出。云济只觉一股磅礴巨力涌来,身子腾云驾雾般朝后飞去。
“三杯倒!”狄依依惊呼一声,快步冲过去接。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云济身躯撞破轩窗,眼见头下脚上,倒栽葱一般砸向地面。狄依依及时赶到窗前,隔着轩窗抱住他的小腿,险而又险地将他拽了回来。
与此同时,邱远声东击西,乘着狄依依救人,提起那还在呆滞中的女子,从佛堂正门冲了出去。他出得小院,来到高墙边,从袖中甩出一只钩索钩住墙头,稍一借力,纵身翻出了墙外。
“站住!”
狄依依奋起直追,也跟着翻过墙去。
过了半炷香工夫,她又翻墙回到佛堂,一脸郁闷:“三杯倒,若非为了护着你,我岂会让那贼人就这样跑了?”
“是是是,都怪我不好。”云济拍了拍身上尘土,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暗自揣摩:藏在密室里的女子是谁?她已被饿了五天,没人来送吃食,可见胡家无人知道这里藏了人。胡安国宁可饿死她,也不肯透露半个字,这说明她的身份不可见人,就像……就像真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