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不过七八岁年纪,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腕间脚腕被锁链勒出血痕。
他抬头的刹那,陆寒如遭雷击——那是他自己。
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画面,却让他喉头发哽:孩童眼底的绝望与倔强,与他在铁匠铺被师父踢翻铁砧时的眼神分毫不差。
“你不该回来”
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冰蛇钻进耳朵。
陆寒踉跄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柱。
这才发现,所有石柱上的咒文都在发光,幽蓝的光映得孩童脸上的泪痕发亮。
他怀里的苏璃突然发出轻喘,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锁骨,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也让他清醒几分:“幻境?”
他咬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可眼前的景象分毫未变。
“不是幻境。”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陆寒旋身,玄铁剑已出鞘三寸。
雾中走出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披散的长发间缠着半截断剑,左胸位置有个焦黑的窟窿,能看见里面翻卷的血肉。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可陆寒却从他身上闻到熟悉的铁腥气,与剑心石灼烧时的气味如出一辙。
“你是谁?”
陆寒横剑护在苏璃身前,剑尖微微发颤——这不是恐惧,是玄铁剑在共鸣。
男子停在五步外,断剑垂在身侧,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九曾是你的剑奴。”
他抬手,指尖掠过自己心口的窟窿。
“现在只剩半口气,能帮你走一段。”
陆寒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上古剑灵必有认主的剑奴,以血契相连。
可他从未在记忆里见过这个人。
剑心石突然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阿九的身影在他左眼的暗红里清晰起来:那焦黑的伤口边缘,竟刻着与玄铁剑剑格相同的云纹。
“他在说谎?”
陆寒的左手无意识抚上胸口,剑心石的热度顺着掌心窜遍全身。
“还是我忘了?”
阿九似乎看穿他的疑虑,突然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焦黑的伤口里渗出金红色的血,在雾中凝成细链,直勾勾缠上陆寒的手腕。
陆寒吃痛,却在血液触及皮肤的刹那,听见了轰鸣的剑鸣。
不是玄铁剑的清越,而是千军万马踏过剑冢的震颤。
“这是剑灵的记忆?”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他(或者另一个“他”)站在九霄云外,手持无鞘的长剑,脚下跪着的,正是此刻的阿九。
阿九抬头时,眼底没有伤痕,只有熊熊的光:“剑主,阿九愿为您镇九渊,守轮回。”
“够了!”
陆寒猛咬舌尖,金红的血珠溅在苏璃脸上。
她终于醒了,睫毛颤了颤,迷茫地看向四周:“寒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阿九的身影突然摇晃起来。
他看向苏璃的眼神多了丝忌惮,断剑重重戳在地上:“她醒了,幻境撑不住。”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中央石柱上的孩童突然咧嘴笑了,锁链“哗啦啦”崩断,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下凸起根根青黑色的骨茬。
“走!”
阿九吼道,断剑化作金红流光,劈开挡在前方的雾墙。
陆寒抱着苏璃冲过去,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
孩童的指甲已刺进他肩胛骨,腐臭的气息喷在他后颈:“留下陪我”
“闭嘴!”
陆寒反手挥剑,玄铁剑带着第七层剑意劈下,却像砍在棉花上。
孩童的身体诡异地扭曲避开,指尖擦过苏璃的脸,在她额角划出血痕。
苏璃吃痛,抬手按向伤口,却在触及血液的瞬间瞳孔骤缩——她的指尖泛起幽蓝,正是幽冥宗血咒的颜色。
“秦昭!”
陆寒的声音里带了杀意。
他终于听见了那道熟悉的、阴恻恻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欢迎来到归墟,陆小友。这里既是你的牢笼,也是你的祭坛。”
雾墙彻底消散,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座巨大的地下空洞。
洞顶垂着无数镜面,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陆寒:有在铁匠铺打铁的,有在玄天宗练剑的,还有方才被封印在石柱上的孩童。
洞中央,一座血色阵图正在缓缓旋转,阵眼处摆着七块青铜碎片。
正是秦昭之前在水晶宫展示过的“归墟残片”。
“镜狱不是牢笼。”
阿九的声音突然虚弱,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
“是封印封印着剑主你和他的宿敌。”
他看向血色阵图的方向,眼中闪过惧意。
“秦昭早就在这里布了杀局,用你的记忆做引,用这女人的血做媒”
“苏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