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抱着刀,站在中庭的树下,不知何时来的。
树影婆娑,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在秦天纵的肩头。
这场景很熟悉,秦天纵经常在药堂的这棵树下等他,连姿势都极相似。
但他又觉得久违,因为时隔多年,很多年。
二人对视良久,相视浅笑。
“走吧。”
“嗯。”
夜深人静时并肩而行,感觉总是奇妙的。
黑夜似乎把很多东西都放大了,白天深藏在心底的,现在都悄然流淌了出来。
季月槐忽然意识到,人这一生,也许会和许多人并肩同行,有的独独一次,有的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十几次,还有的要并肩成千上百次。
但成千上百的,也不意味着能并肩到白头,可能,彼此还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在某一次走完后,就散了。
季月槐偷偷瞥了身边的秦天纵一眼。
他觉得自己好幸运。
第40章
季月槐蓦然停下脚步。
秦天纵也停下脚步, 问询道:“怎么?”
“你看。”
季月槐声音压得很低,他扯了扯秦天纵的臂弯,指向藏经塔的阶梯上。
是个小弟子, 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指尖还不断地做出摩挲的动作。
也没下雨啊。
这画面古怪的很。季月槐疑惑地抬眸看秦天纵, 摆出“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秦天纵仍背着手,没有放到刀把上,沉声道:“雁翎山庄上下遍布阵法,邪祟出现即死。”
不是邪祟,那是?
怕出什么事儿, 季月槐快步走近, 轻拍他的肩膀, 关切道:“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可不知是他的脚步太轻,还是对方摸脸摸的太专注, 只听“啊啊啊”的一声惊叫,那小弟子捂着心口, 弹跳出几尺远。
“鬼鬼鬼——”
季月槐有点不好意思,估摸着这小弟子是被忽然出现的自己, 还有那满头白发给吓到了。
他赶忙摘下面纱, 扬起略带尴尬的笑容, 以证明自己是人。
万幸, 对方的叫声戛然而止。
小弟子的眼神扫过季月槐身后冷着脸的秦天纵,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立刻就不吱声了,他啪的一下立正站好, 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在下华宓家里排行老二今年十六刚来这儿三个月整……参见庄主!”
季月槐失笑,这小孩嘴皮子还挺利索。
“嗯。”秦天纵颔首,单刀直入问道:“方才发生何事?”
华宓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秦天纵,如数家珍般认真报告:“回禀庄主,我晚饭吃了隔夜的剩菜结果闹肚子了,如厕完睡不着出来散步,不知不觉来到藏经塔下结果——”
季月槐笑眯眯地接话:“结果?”
华宓哭丧着脸,抓住季月槐的袖子,诉苦道: “我先是听见孩童的哭泣声,但左找右找看不见人影,正进退两难时,就有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我的脑袋上。”
“我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美人您有所不知,我华宓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虫子啥的,可我仔细一看,竟不是虫子!”
季月槐嘴角抽了抽,决定先不计较“美人”这个不恰当的称呼,好奇地问他:“不是虫子,那是什么呀?”
华宓拉起季月槐的手,朝他的手心塞了几粒白白小小硬硬的——
生米?
季月槐愣住了。
秦天纵上前隔开二人,他托起季月槐的手心,皱着眉低头细看,也愣住了。
真的是生米。
可是,从哪儿掉下来的?周围没有树木,空荡荡的,难道是从……
藏经塔?
季月槐与秦天纵不约而同地抬头,却刚好迎面而来一片白花花的米粒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们身上。
秦天纵反手抽刀,金光明灭中,米粒被“嗡”的震碎了,化为碎屑随风而散。
华宓发出“哇”的赞叹,崇敬地看向秦天纵,片刻后,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更加崇敬地看向淡定的季月槐。
“莫非,您是……”
季月槐虽不解,但还是抿唇笑笑,看向华宓,耐心地等待他说完。
可华宓将季月槐的疑惑误解为默认,只见他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激动地嚷嚷:“方才我竟口出狂言,喊您美人……失敬失敬!在下华宓,拜见老祖!”
老祖?
哈哈,这辈子差的未免太多。
季月槐汗颜,他刚想否认,肩膀却被秦天纵揽了过去。
“上面。”
秦天纵语调凝重。
季月槐闻言心神一凛,他循着秦天纵的目光往塔顶尖看,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藏经塔飞檐翘角的塔刹边,竟然站着个小孩儿。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