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教授学子们的故事也被传颂了出去。
一时间,打听他明年会任哪个学斋博士的人络绎不绝,提着礼盒、想塞子弟到他门下的,也不知凡几。
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寻上门来,更有拐着弯儿把好处塞到他妻子手里的。吓得邹博士连夜把妻小送回老家,自家也闭紧了门户,谢绝一切访客。
耿相因耿灏奇迹般考上了,隔日便亲自来了知行斋一趟,大张旗鼓,不仅送了个牌匾给姚如意,还眉目特别慈祥地对她说:“小娘子这书斋,于士林大有裨益。老夫想着,捐些银钱,加盖一层,也好多容些学子在此读书进学。日后也算一桩功德。”
听得姚如意都十分佩服,那情态,好似他从来也没有一个叫邓峰的继子,也好似从来都没有续过弦似的。
果然当官的,脸皮就是要厚啊。
但有人来送钱,姚如意自然应下。
虽然还没动工,她却已经想到了后世的做法,到时她便请人立了块功德碑,将耿相捐银的事由、数目,工工整整刻在上头,就搁在天井角落里立着。在原有的屋子上头新盖的那二层小楼,便唤作“文华堂”。因耿相字文华,正好,有人问便有了光明磊落的出处。
待修葺停当,她还想把那账目明细贴出来,省得有人嚼舌根。这样便既得了好处,又不会惹一身骚。
春闱放榜出来,夹巷里的人家几乎都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今儿这家做东,明儿那家做东,把姚如意吃得脸都圆润了一圈,姚爷爷更是吃得两层下巴了。
实在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姚如意赶忙推了孟员外家的席面,他太高兴了,得知儿子考中后,当街便兴奋过头栽倒了。
差点没摔进沟渠里。
看他那样子,是打算摆流水席的。
还有耿家那头相请,姚如意也没去,刻书的事情就够她忙了!她还要和周榉木商议着盖第二层小楼呢。
正闹哄哄的、满是欢声笑语的当口,水门码头那边也有了动静。之前已到陈桥镇的漕船,终于接连出现在水门码头上了。
今春雨水不足,河面水线也降了不少,泥沙太多,许多漕船都因此耽搁在陈桥镇,搁浅了好几日,直到疏浚了河道才终于能通行。
几十条大船,如今终于一艘接一艘,顶着风尘,载着同样满面风霜的医官和学生们,乘着和煦的春风,稳当当地停靠在了津渡水门码头。远处望去满当当全是桅杆风帆,好生壮观。
夹巷里家家原本都还沉浸在国子监今年大获全胜的喜气里,没承想,又一桩好事临门!
消息传到夹巷来时,姚如意正狗狗祟祟地拉着林闻安,躲过姚爷爷和铁包金,偷偷藏在货架深处的角落里,给他那两只伤痕累累的胳膊上药。
姚爷爷打人是真没留情,老爷子力气还不小呢!林闻安那些戒尺打出来的伤痕肿了三四日才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道青色紫色的淤痕,尤其打出血点的那几道,看着格外凄惨。
虽然林闻安总说不妨事,过几日便消了,她却还是跟薛阿婆买了罐活血化瘀、生肌敛疮“太乙膏”,每日都盯着他涂上几遍。
第68章 回来了 爹娘终于回来了。
墙角窄仄,大小货筐摞得满满当当,光线便有些暗了。林闻安靠坐在一只鼓囊囊的草料麻袋上,背抵着墙灰。头顶是货架柱子,晃晃悠悠挂着两只竹篮,里头散堆着如意新做的猪油糖。
那糖味儿闻着冲,油纸都沁透了,腻腻的甜气混着太乙膏浓重的桃仁、红花味儿,在窄小空间里浮沉,实属不算好闻。但林闻安却一动不动,自打被姚如意鬼鬼祟祟拉进来推坐在这草料袋子上,他就没动过了。
乖乖地伸出胳膊,乖乖地任她施为,乖乖被涂了两胳膊又黏糊又浓臭的药膏。快涂完了,抬头望她一眼,发觉她也嫌臭,正不断地皱鼻子忍耐,忍了会子,没忍住:“好臭。”
林闻安忍不住就笑了。
如意就是这点好,想笑便笑,想嫌便嫌,不高兴了也从不憋在肚子里,即便是憋了一会儿,隔日起来还是会郑重其事地说:“我昨日生气了。”
“今儿虽不气了,但昨日确是生了气,我也得说出来。”
她剔透得如一块水晶,从不伪饰。
这样很好。林闻安有时会觉着自己许多做人的道理,似乎都是如意教给他的。前阵子,他与她被先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好些日子都不自在,见了先生总抬不起头来,羞愧不已。
但如意隔日便好了,兴冲冲揣了好吃的去哄爷爷了,即便姚爷爷不理会她,她也不气馁,日日换着花样去哄。
直到先生被她缠得没法子了,她才蹲下来,伏在先生膝上,轻声解释:“阿爷,我错了。错在没先跟您通个气,但我也是头一回动这念头,做错了您多担待嘛,总生闷气做什么呢?但是……您说的那些有关礼数的事儿,我不觉着我错了。”
“以往啊,不仅是我,便是这天下的女子,都被那些礼数缠得太紧了,故而退个婚,旁人嚼几句舌根,我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