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地绕到了沈琅房前。
他在那熟悉的屋门口踟躇了会儿,脑海里又回想起了当日自己放下的狠话,回回两人闹僵了不说话,总是他先低头,放软身段求和。
如今又是自己眼巴巴地过来了,薛鸷觉得自己总这样,容易被那个瘫子瞧不起。
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悄没生息地绕到窗下往里瞧,那窗子只被抬起了六七寸的高度,薛鸷做贼似的,透过那道缝隙,偷偷地往里张望了几眼。
屋里有些昏暗,沈琅似乎正躺在榻上睡着,而金凤儿就拿了把椅子坐在榻边,手里的蒲扇轻轻摇动着,然后又渐渐慢了下来。
薛鸷看见他另一只手托着腮,时不时点一下脑袋,大约也快睡着了。
于是他又绕回门前,推了一下门,却发现那门被人从里边用门栓挡上了,他就算用钥匙也进不去。
薛鸷再度犹豫片刻,干脆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只好又绕回到那窗子底下,小声喊:“金凤儿。”
金凤儿没动静。
薛鸷只好耐着性子又喊了他两声,他才突然抖了一下,目光茫然地往窗户那儿看了过来。
金凤儿认出了薛鸷的眼睛,忙轻手轻脚地拿起门栓,走出去,小声道:“……大爷。”
薛鸷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往里屋榻上瞟了眼,然后压低声音问:“他在睡?”
金凤儿点头:“这几日天太热,哥儿好几夜没睡好,中午吃了妈送来的归脾汤才睡下。”
他看着薛鸷,顿了顿,才道:“大爷好久不过来了。”
“我不来,他只怕更高兴。”
“不是的,哥儿心里是有大爷的。”
薛鸷冷哼一声:“若真有,他怎么不叫你来传话,向我求和?”
金凤儿硬着头皮开口狡辩:“哥儿他自来就是这样的脾气,其实嘴硬心软,大爷哄他两句,也就好了。”
薛鸷没回应,默了会儿,才小声问他:“我听说他又病了?”
金凤儿道:“只是这两日略微有些伤暑,妈做了些乌梅饮、香薷饮之类的送来,哥儿吃了后已好些了。”
“还不到大热的时候,他也太娇气。”
薛鸷这样说着,手里却一把抢过金凤儿拿着的蒲葵扇,转身就从金凤儿身后的门缝处挤了进去。
他悄没声儿地在沈琅床边站定,这人看上去比天冷时还要更消瘦了些,脸颊上被咬了一个蚊子包,呈现出不规则的圆肿。
离近了,薛鸷觉得自己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想念便更深了几分,他想伸手碰一碰这人的脸,却又害怕把他吵醒。
薛鸷霸占了原本属于金凤儿的凳子,坐下来凑近了看,他才发现沈琅的脸睡得有些发红,鼻尖上似乎还有一层薄汗。
这屋里有些闷热,于是薛鸷便摇起了手里的扇子,他是很怕寂寞的人,可坐在这屋里摇了大半个时辰的扇子,薛鸷却也没觉着烦。
他有些痴迷地盯看着沈琅的那张睡脸,这人也就睡着了,才会显出几分乖顺模样。过了会儿,他又盯向了沈琅眼尾处的眼皮上的一点浅痣,不知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薛鸷之前好像没见过。
正当他忍不住用指腹去蹭那点浅痣时,睡梦中的沈琅忽然醒来了。
他半睁着眼,对上了薛鸷有些僵硬的视线。
“醒了?”
“嗯。”
“还要不要睡了?”薛鸷的语气淡淡的,“听金凤儿说,你这两日都没睡好。”
沈琅撑起上半身,靠向了身后的隐囊,他透过窗缝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已经隐隐有了暮色。
“不睡了。”
两人十来天都没说过话,如今再对上,不免有了几分尴尬。
沉默半晌后,两人忽然异口同声。
薛鸷:“我错了。”
沈琅:“你几时来的?”
薛鸷摸了下鼻子:“大约是申时两三刻。”
顿了顿,他又道:“别不说话了,我们和好吧。”
沈琅没说话,薛鸷就腆着脸去碰他的手背,然后轻轻握住、又陡然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