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心里放松,蓦地浮起一阵融融暖意,浑然不觉谢兰仪把一切看在眼睛里,她既有些尴尬,也有些好笑。
拜见完刘义隆,又到后头拜见皇后袁齐妫,袁皇后一脸和气,留她们吃了宫里的点心,寒暄了些闲话,才命人把她们送回彭城王的府邸。
姐妹俩肩贴肩坐在马车里,车帘结结实实地垂着,隐隐可以听见御夫喝道的声音,谢兰仪吃吃地笑着,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腿:“你有没有觉出什么来?”
“觉出什么?”
“装傻!”谢兰仪笑道,“陛下对你,用心不薄。”
“胡说什么呀!”谢兰修扭身轻轻捶了姐姐一下。谢兰仪笑道:“咦?捶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和谁眼对眼偷偷瞧着,偷偷笑着!”
“哼!”谢兰修仰起脸,故作矜持,“我还是在室的女儿家,王妃打趣我这些帷薄私话,我也听不懂!”
谢兰仪笑骂道:“你又作死!几天没拧你,皮肉痒痒?”两人瞬时在车里笑闹成一团,直到听见外头御夫赶马的声音有些急躁了,才掠掠头发平静下来,谢兰仪悄声问:“说正经的,你对陛下感觉怎么样?”
“有什么怎么样?他是一国之君,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兰仪道:“我听说,新野候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虽然他母亲顾美人和王修容叨咕了几次,想让你早些嫁过去,但是阿父一直不肯,新野侯乃是微末侯爵,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回听车子的意思,你这样的人才,与其嫁入新野侯家,不如进宫。陛下身边,除却皇后是陈郡士族、光禄大夫袁湛之女,算是世家女——但也她不过婢妾庶出,早年都不得父母爱宠,好几岁才回到袁府;其他更不值一提。我们王谢旧家,从前朝起就是鼎门大族,如果你肯进宫,委屈个两年,少不得三夫人的位置。你觉得可好?”
谢兰修红了脸半晌不做声,谢兰仪倒是实心为妹妹打算,怕她尴尬,也不催促,默默地等了半天,终于听到谢兰修道:“阿姊,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对我并无恶感?”
谢兰仪听她声音有些沉郁,不知怎么心里一沉,沉吟了片刻方道:“这是自然。你怎么问这话?”
谢兰修说:“我对他——也是一样的。可是阿姊,阿父原本也有这个意思。阿父在朝中,也算是顶梁柱,陛下对阿父的尊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如果……如果彼此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底还是个未嫁的女儿家,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兰仪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大家都觉得合适,不论是以刘义隆的帝王之尊,还是以谢晦在朝的权位势力,办成这桩亲事都不是难事,为何阿父匆匆赴荆州,却丝毫不管此事了呢?为何刘义隆明明有情,却也丝毫不肯提及呢?
“许是阿父和陛下都别有计较。”谢兰仪分析道,“大约都是觉得你委屈了,所以要等等时机成熟再谈,也封个尊贵些的位号。”
谢兰修微微蹙着眉头,第一次感觉一抹轻愁漾上心头,可这种源自相思的忧绪无以言表,无人可说,只好默默地埋在心底。她别过头,轻轻嘟着嘴,透过车窗上薄薄的绡纱看着熙熙攘攘的建康城,通衢大道凉风习习,她们的马车“嘚嘚”地前行,把道边杨柳,风中柳絮,尽数抛别身后。
谢兰仪默默握着妹妹的手,望着前方御夫的背影。烟花时节,香风徐来,令人倍感惬意,而此刻,她却突然听到妹妹又突兀的一问:“阿姊,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玉烛殿有些异样?”
“哪里异样?”
谢兰修似是在沉思,好一会儿才谨慎地说:“檀道济不是广陵刺史么?守土一方,若无大事,为何匆匆入朝?如今天下初定,既无兵戈,又无要务,他为何眉头紧锁?我们俩于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女子,他为何有些怕见我们的模样?”
“许是……”谢兰仪给妹妹问得心头也有些莫名的发慌,强笑道,“你别把事情往坏处想。也许不过是因为阿父离开建康,陛下身边急需谋划之人,檀道济也是先帝托孤的顾命重臣,陛下有话想问一问他。广陵离建康路途不远,乘舟不过两日辰光,檀道济入朝一次,也不困难么!”
“但愿是我多想了。”谢兰修道。
作者有话要说: (1)在朝服肩部缀着的紫色夹囊。
(2)是朝服的一种装饰,上朝时用木剑。
(3)按指谢道韫,谢安的侄女,也是谢晦的祖姑。
☆、烛花摇影
这诡异在十日之后揭开了一角。
谢兰修在彭城王府上向姐姐请教针线,老管家谢零突然赶到门上,言称要与三娘子禀报家中一件要事。谢兰修奇怪地对谢兰仪道:“阿姊,谢零这是做什么?家中的事,无论大小,阿父都是交给他的,就算他拿不定主意,难道不去先和大兄商量?从来没说过有事要找我一个女孩儿家的!”谢兰仪道:“既然找你这么急,许是有什么要事,你出去一下,惠而不费的事,何苦让老人家等着!”
谢兰修到了二门,王府的一个护卫也把谢零带到了了二门上,谢零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在